胡杨胡长叶

    秋风中，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，在敦煌的老实河沿岸观赏胡杨。大风中的胡杨，像抛绣球一样抛洒黄金的叶子。风是旋转的风，不定的风，胡杨的落叶也随之旋转，飘上了天空。天上多云，云中有隙，午后的阳光从缝隙挤了下来，如舞台上的光柱，探照着落叶可能飘过的地方。我想拾到一片金黄的胡杨叶。已在西北大地走了一大圈，从日月山向西，经海南、茶卡、德令哈到格尔木，再翻阿尔金山到了敦煌，我只长大自然中草的叶，灌木的叶。我走走停停，真希望大风能送我一片胡杨的金叶。
    河谷中一斑阳光，不歇地飘移，似乎也在寻找飘移的金叶子，或许给我指示叶子飘去的方向。我在一小片平坦的地方等着，等风摘下胡杨的叶子，等风转向，等风送来还没有着地的叶子。对于远方的客人，胡杨没有吝啬，风也大方，我立身一挡，终于有叶子落在了地上。我拾起一片，用手轻轻擦去金色叶子表面的浮尘。我见地上还有闪着金光的叶子，一一拾了起来，乘风弱，摆放在一起。
“怎么这五片子形状都不一样？！”
    一种树上长不同的叶子，我是有心理准备的。我曾听说过，格尔木胡杨公园的胡杨叶有四种，那时我将信将疑。今天我随机捡起的叶子，亲眼所见，它们片片都不同，仍然令我十分诧异。
    “胡杨叶胡长”，是当地的一句谚言。一棵树，既有细长的针叶、柳叶，又生宽大的椭圆形杨叶，还成三角状卵圆形叶，非柳、非杨、非槭，难怪人们说其胡长叶子了。但若胡杨听懂这句话，也可能只是莞尔一笑。植物学家进行了细致的观察，胡杨树叶子的结构是有顺序、有规律的。小胡杨长针形、柳形的叶子，叶面很小；老胡杨的幼枝也长细小的叶子，只是老枝才长宽大的椭圆叶、圆形叶；离地越高，叶子越大。这种结构，让植物学家佩服得五体投地。叶子的基本功能是光合作用，制造养份。树冠上的叶子宽大，能最充分地利用阳光，充分发挥植物生长的顶端优势，能说胡杨胡长叶吗？胡杨长叶，是在乍暖还寒的时节，先生长细叶，再到温暖的时候生长宽叶，以避免新叶受冻死亡。寒带的树木多长针状细叶、热带的树木多长圆状大叶，这取决于气温的状态。胡杨先长细叶再长粗叶，以气候的变化出叶，感知天地，能说胡杨胡长叶吗？长出的叶子，还有一个副作用，导致水分的蒸发。大叶子蒸发的多，小叶子易于保持水分。在这块蒸发量多于降水量四五十倍的极干旱地区，保持水分是植物生存的重要技巧。胡杨树下部的细叶，有效地减少水分蒸发，是大智慧的表征，能说胡杨胡长叶吗？
“那不就相当于变色龙吗？”
    我的比喻是十分恰当的，都为了生存与发展。变色龙到新环境中变色，使自己形体的颜色与环境相似，让自己隐形起来，免遭敌人的攻击。胡杨的变叶，考虑到的是一年之中气候的变化，已精确到如何适应春夏秋冬每阶段的自然条件，属“老谋深算”。古生物学家说，胡杨是古老物种，是6500万年前就已存在了。在极干旱的沙漠里，植物界只存在胡杨这一比人还高大的乔木了。
    “修炼百万年，胡杨已成精！”感叹中的我，把一片片胡长的胡杨叶夹在了一本书里。